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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散文] 恩师和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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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-22 20:30:23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转自 阿訇之笔 公众号

恩师与我
文/徐显伟



1.入学
我是1987年冬天投到黄万钧恩师门下的。
1987年深秋,我在河南省柘城县慈圣乡白庄清真寺,跟随刘官连阿訇学习。刘阿訇生病,回老家淮阳治病多日。我去看望他时,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病症耽误我的学业,要我转学。
几位从山东回乡、年龄比我大的念经人,在清真寺里议论当下中原地区最好的念经学校和最好的老师,我在一旁听。大家得出的结论是,当下中原地区最好的念经学校是武陟县圪垱店清真寺,最好的老师就是黄万钧阿訇。
可能是应了那句话,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。
我要寻找最好的学校,我要选择最好的老师。
有人对我的想法不屑一顾,嘲笑我说:“人家收的都是‘大学生’,能要你这一号的。再说,你高中毕业了吗?一个初中都没读完,没念几天经的,还想投黄阿訇的‘学’?!”
所谓“大学生”, 我理解的意思是:有一定的经学水平,高中毕业生。
说实在的,正如人家说的那样,心里确实没底儿,但我想试试。
我央坊上韩培洋社首给我写介绍信。
韩叔挺热心,说:”好!你的想法我赞成!中!我这就给你写。”
介绍信是一张方格纸,没有写几句话,开头是阿文赛俩木,规规矩矩的用钢笔写道:     
黄万钧阿衡!您老人家近来可好?祈求真主慈悯您!
本学生是民权县石柱村人,那里的教门差,能出来一个念经人,非常不容易,望您老人家见信收下他。
印沙安拉,有机会我去看望您。
大概就这么多字。
1987初冬,我揣着介绍信,背着行李,只身前去圪垱店。
路上一直下雨,到了目的地,天色已晚,没有见到老师。第二天晨礼拜后,站在大殿门口等了好长时间,老师才从大殿里下来。我向他敬道赛俩目,递上介绍信,他让我一同进了他的房间。
不知道是揣在怀里的介绍信,沾了衣服的潮气,字迹变得有一点点模糊的原因,或是因为晨礼拜后天色尚早,光线暗淡,打开我递过去的那张方格纸,黄老师似乎看不清楚,戴上眼镜,走到距离灯光更近一点的地方,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后,好像清楚了我的来意,放低眼镜,仔细打量我。
因为路上遭雨天,身上经雨的衣服皱巴巴的,还沾有点点滴滴未干透的泥,显得挺破旧。除了一张方格纸和纸上面的字之外,我实在拿不出来什么了。
我的心揪得就像身上的衣服一样皱巴巴的。
我很担心,怕是站在眼前的老人看出我的懦弱和自卑,怕他看出我的无知和窘迫。
黄老师简单问我是哪里人,父母都在做啥,曾经在哪里学习?都念了什么经?
最后说,咱们这里已经开学两个月了,学生超员,恐怕你跟不上。
我傻站在老师一旁,默不作声,不敢说话,甚至连直视老师的勇气都没有。
如果入不上学,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正在这个时候,开饭铃声响了。外面原本此起彼伏的朗朗念经声,忽然变得嘈杂起来。听见同学们高一声低一声的在相互提醒着、呼喊着:“开饭喽!”“开饭啦!”......
黄老师最终打破了我的尴尬和窘迫,就听老师说:好了,你先去吃饭吧,随后跟着小班听课,看能不能跟得上?
上午第一节是黄老师的语法课。
阿拉伯语语法是世界上最难的语法之一,我最头疼的就是学习语法。虽然曾经跟以前的老师背过《连五本》,《给斯目·乃哈沃》等阿语语法书,纵然能够按照老师们的“口气”通背,也悟不出个子丑寅卯来。老师们骂我笨,骂我偷懒耍滑,不好好学习。本来就自卑的我变得更为自卑。
不知道为什么,听黄老师讲的阿语语法,居然豁然开朗,一听就懂。
老师先在黑板上面写语法的概念,然后再用耳熟能详的语句做例句。
老师讲名词句,是以名词开始的句子叫名词句,名词句是由起语和述语组合而成的。然后举例说明 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,在这句话中,“穆罕默德”一词是起语,  “真主的使者”一词是述语;再如:安拉胡艾克白尔,真主是伟大的。在这一句子中,安拉胡是起语,艾克白尔为述语。
他一直遵循的是用简单明了、由浅入深,循序渐进的学习方法教导同学们。
听老师课,我有这样一种感觉,那就是他讲得大巧若拙。乍听起来,老师讲得生生啃啃的言犹未尽。仔细品味,实际上老师是把更多的思索和更宽的理解空间留给了同学们,引导同学们做无穷的思索,有意无意地锻炼了同学们的思维能力,这样一来,显得同学们个个都那么聪明,智慧,一听就懂,一学便知。
快下课的时候,老师走到我面前,问,你听懂了吗?我回答:听懂了。他说:好,你给大家复述一遍吧!这是恩师习惯的提问方式。我简单的复述一遍,随后他又习惯性地问了几个为什么,我简单回答,他听后什么也不说,扭头走了。
随后的几日,基本上都是这样一种模式,越往后越常态化了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的心也越来越踏实了,越来越自信。因为老师接受了我,接受了一个曾经自卑,被骂愚钝的笨学生。我庆幸,老师并没有像有些人想象的那样嫌弃我。事实上,老师从未以貌取人。
从此,我真的成为了黄万钧阿衡的学生,并以此感到骄傲!
 楼主| 发表于 2020-1-22 20:35:14 | 显示全部楼层
2.跟恩师学习教门
入了恩师的“学”,让当时的我大开眼界。之所以说大开眼界是因为我的孤陋寡闻,虽然此前也入寺念了一段时间的经,但是从未见识和经历过恩师那样的“学”。
首先,作息时间安排得有条不紊,晨礼拜前后自习,多以背诵《古兰经》、圣训为主。上午四节课,下午,两节课,晚上自习课。上午是指早饭过后,至午饭前,下午是指晌礼拜后到晡礼拜前,晚上就是宵礼拜后,到睡觉前。
一日三餐是定时的,由大师傅主厨,同学们分班帮厨打下手,每班三人,值日一天,具体工作听由大厨安排与协调。
每当上大殿礼拜时,同学们规规矩矩地站列大殿中间的大门两旁,静候老师们的到来,等到老师走过来的时候,大家恭恭敬敬地齐声敬道了赛俩目!老师回了敬赛俩目,再簇拥着恩师进入大殿。老师会在这个时候,检查有没有礼拜迟到的同学,检查同学们的衣着是否整齐,缠头巾是否规范......偶尔也会安排一下临时性的活动。
按照现在的说法,当时我们大多已经是成年人了,十七、八的年龄居多,入学之前多多少少的也曾学习过教门。可是到了恩师那儿,一切从头学习。恩师不厌其烦地给我们示范洗大小净的具体做法,还不定期的,在某某某番拜功后留下所有同学,临场亲自指导,具体规范同学们的礼拜动作。从入拜的举意开始,到抬手、抄手、鞠躬、叩头,坐立,再到向左右出赛俩目等不一而足,一个动作、一个细节,都不放过,一字一板的规范与指导,一丝不苟。
恩师经常教导我们:教门上的革新,不只是停留在嘴皮上,仅仅规范一下我们的念法,按照太直威代(阿拉伯语读音法则)去读,去念;教门的革新也不是光改变别人,而是首先要改变自己,一定要清楚我们自己嘴里念的是什么意思,自己嘴里念的和心里想的是否一致。礼拜是在赞颂安拉,是在祈祷安拉,一定知道拜功念词的意思,这样礼拜才有效果,才能得到安拉的悦纳,才能增加我们的伊玛尼。否则的话,糊涂礼糊涂念,糊里糊涂的,念对了就念对了,念错了也是念对了,那就麻烦了!……然后他引经据典说明其危害性。
在走上工作岗位以后,一直效法恩师的教育与培养方法,指导两假期经学班的孩子们,指导我的学生和乡老。
学习紧张的时候,宵礼拜后,同学们会自发学习到深夜,而不知疲倦。每当这时,恩师会站在他的门口大声要求同学们休息,强制性督促同学们睡觉,恐怕耽误明早的晨礼拜。
当时,同学们的寝室在圪垱店清真寺南楼第二层,下面是各班教室。恩师的住房加办公室在北讲堂一楼,二楼是教师们的住房。
晨礼拜的邦克,一般是恩师亲自喊,因为他起得最早。喊完以后,稍停一会儿,若看不见寝室里的灯光,就会大声喊:嗨!同学们!起来了啊!
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起床做大小净。如果哪个寝室迟迟不开灯,恩师拄着拐棍噔噔地上楼,用拐棍兼教棍敲打尚在梦中的人。我想,这种敲打,并不比他噔噔地拄着拐杖上楼时那样用力,只是象征性责罚与惩戒,我也曾“以身试法”,挨过恩师拐棍,不是老疼,只是因为自己起晚了而感到有点害羞。
这样的情况相对较少,挨过拐棍的次数超过一只手的手指头数目的同学都没有。恩师多是在楼下大声喊着:上去了啊!同学们已经明白什么意思,相互提醒,纷纷嬉闹着起床,下楼时还不忘仿效恩师的上楼声……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。
回忆起我们的恩师黄万钧阿衡老人家,想说的话就多了。
仔细梳理恩师对于我的影响,最大莫过于他对于安拉的虔诚,对主圣教门的忠诚。我见多了比恩师更有学问的人,见多了比恩师更伶牙俐齿,能说会道、才思敏捷的人;见多了比恩师更会讲论道,透彻分析经典的人…….但,我没见过比恩师更为耿直的、更虔诚的人,没有见过比恩师更忠诚主圣教门的人。
恩师的拜功礼得很长很长,尤为突出的是晡礼拜。每当开始做晡礼拜的时候,恩师早早上殿,礼副功拜,无论是立站或者是鞠躬,无论是叩头或者是末坐……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稳当,那么悠长,那么细致与严谨。主命拜比副功拜还要虔诚。这一点在叩头的时候表达得尤为突出,恩师叩头的时间很长很长,甚至有好几回,我都在疑惑,他是不是已经在叩头中归真了……
恩师认真细致的态度,影响我一生。
恩师教学严格是出了名的。我们开始讲习《古兰经》、圣训的时候,是学习一段,背诵一段。绝大部分会背以后,再进行学习下一段。
每次进行新课前,先回经。回经分步走:1,回熟经,是指以前学习过的内容。2,讲生经,是指预习新课内容。
回熟经内容包括:口头翻译经文中单词,整体复述经训的汉语意思,讲解经文的语法结构,背颂指定的经文……
讲生经的内容:简单口头翻译将要进行的新课,简单讲解经文中词法的变换、句法的结构。
回经的同学,并非提前设定好的名单,而是每一位都可能被提问。在回经的时候,恩师戴着老花镜,一手捧着经书,另外一只手拎着教棍,习惯性在教室里、在同学们之间走来走去。
不知道是恩师的习惯,或者他根本记不住同学们的名字,恩师很少提名道姓的要求某某某回经,而是轻轻走到你的跟前,然后说:你给大家讲一讲……,被点到同学会自动从座位上面站起来回经,需要提问的人多了,恩师会用最简练的、河南人的表达方式指示道:你!
虽然记不住每个人的名字,但是,我相信,每一个同学的学习状况,生活状况,都在恩师的胸中,他一清二楚。这一点,我们能够从他提问的对象,提问的内容,和管教的方式,清晰读出来。
恩师从不缺课,有时候上午受到邀请去穆斯林群众家过乜帖,或者送殡,耽误了课,他会在宵礼拜自习课期间补上……
他常引用清代年羹尧的话:误人子弟,男盗女娼!
我想说的是,这不是关键,关键在于,恩师深谙知识和信仰并重的重要性。所以,在他的教学方法方式里,知识与功修天衣无缝地紧密结合。这种高超教育艺术,一直是在秉承他老人家提出的“知信行诚”的理念。
每当学习一项教门功修的经文,恩师则要鼓励和责成同学们立马践行。事实上他不仅仅是在传授我们知识,而是教授我们教门。换句话说吧,恩师教授知识的过程,就是在指导我们怎样践行教门,遵行教门的过程,领导我们走近真主,让我们的身心与教门信仰相溶的过程。
事实证明,没有比这样的教育更行之有效,立竿见影了!比如说,我们学习到封副功斋戒的圣训,恩师会鼓励说,学习教门知识不是我们目的,安拉的语言,圣人的言行,只有遵守它,实践它,才有意义,以此加强我们的伊玛尼,才是最终的目的。明天五更,起来封副功斋戒,于是安排大厨做五更饭。
恩师的教育理念,不是知识归知识,教门归教门。他的教学理念是知与行并重。他从不喜欢知识与教门脱节,教门与知识分离;就象了他不喜欢有知识没教门的学生,或者有教门而无知又不勤学的学生一样。
恩师时常教导我们的一句话就是:注意!我们的一言一行,都代表对于主圣教门的真诚与否……学习知识,虔诚为主,背诵一段经文,一段圣训,哪怕是一个单词,就等于在主道战胜一个敌人。
我不知道是恩师的教育方法得当,或者受他言传身教,以身作则的影响,或者二者兼而有之,总之,安拉的引导与默助,我的记忆中印象比较深刻的是,当时,(87—89年)在圪垱店清真寺里学习的同学们,像努力刻苦学习经文一样,封副功斋戒,礼副功拜……且蔚然成风。我们像办功修那样学习,又像学习那样办功修。在我们的生活中,没有纯粹的知识学习,只有用心为主道的虔诚。
每到斋月的后十天,大殿里挤满了坐静的同学们。每当上课的时候,大家席地而坐,就像真主所赐福的使者和圣门弟子的围坐那样,研习经文。
斋月从不放假,依然与往常一样坚持上课、学习。恩师说,斋月是办功修的日子,如果说为了办功修而放假,学习也是最好的功修,斋月更应该抓紧时间学习。
幸福的时光最容易勾起人们的回忆。
我一直在反复回忆那段美好而幸福的光阴,那是一段无悔的青春,那是一段最充实的青春,那是一段最虔诚的人生。人生说长也长,说短也短,能够在漫长而短暂的人生中,留下一段美好,存档一段无悔,是幸福的。对于善良的人们来说,幸福的东西无论多少,总是那么耐人寻味,回味无穷。

发表于 2020-1-22 21:59:08 | 显示全部楼层
师生情难忘,让我想起以前自己的一位老师
发表于 2020-1-23 09:24:37 | 显示全部楼层
四大父母,就包括师父师母
发表于 2020-1-23 18:32:33 | 显示全部楼层

发表于 2020-1-25 21:20:07 | 显示全部楼层
想起了在盘溪学习的日子
发表于 2020-5-8 11:30:28 | 显示全部楼层
耐心教导的恩情真的无法忘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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